Dark Light

一到大五,醫學生們便會進入臨床學習。

由於大四之前大多只學過課本上的知識,也因此,系上會在暑假前後安排一系列的臨床訓練來幫助銜接醫院生活,而這些訓練大多是第一線面對病人的必修技能。

臨床第一線醫護最床需要做什麼事咧?抽血導尿一定不會少。

也因此,系辦公室貼心的幫大家安排了一系列的訓練,包含抽血、導尿、心電圖、換藥與留置導管等模擬練習,並幫大家分好組別與訓練時間。

第一次接觸的東西總是讓人興奮的,在訓練的當天,我們這組的組員一臉興奮的來到台大臨床技能訓練中心。

「哇賽,等等就要抽血了欸!我好期待R!」一路上,大家開心的聊著。

走進第一間教室,桌上早已經放好了一排模型手臂,完全真人比例的手臂,做的十分很逼真,還有幾條浮起來的血管,血管裡面透過機器打入流動的紅色糖水當作血液。

臨床技能訓練就是要這樣嘛!最逼真的體驗,齁勝!

在大家坐定位後,負責抽血訓練的護理師學姐走了進來,開始詳細的介紹院內抽血的流程,該注意的一些清潔無菌的步驟,以及找血管以及入針的技巧。

大家應該都有類似的經驗,即便心裡知道該認真的聽講,但當周遭有一堆好朋友和同學時,學習的效率就會異常低迷,我們也不例外,在老師介紹器材以及講解時,我們正拿著假手模型拍打彼此,一邊聊著暑假的計畫。

「好,那麼我就講到這邊。」老師終於講完了,可以始抽糖水囉!
「練習完模型手後,就兩人一組來找我考試!兩人互抽將是這次的評分項目。」

慢著,老師說什麼?
考試?兩人互抽?

在還沒反應過來時,老師已經開始念分組名單,而等到我回過神來時,我只希望跟我同一組的是皮卡昌或者鐵甲詠,如果是他們的話,第一針沒抽到血還可以多插幾針而不會有罪惡感,要是跟嚴肅上進的同學一組,由於剛剛都在玩鬧,要是一針沒抽到的話,我無法想像那尷尬的愧疚。

「鐵甲詠和蓋瑞一組!」
萬歲,我可以無限次的練習了,鐵甲詠走著瞧吧!
等等,鐵甲詠剛剛不是也一起在打鬧嗎?這傢伙不就也沒認真在聽?

完了,看來我也要被抽好幾針了。

在假手上模擬幾次抽血後,殘酷的考試馬上就到了,鐵甲詠先抽我的血。

說真的,鐵甲詠雖然剛剛都在嘻鬧,但他在做這種臨床處置上很有天分,不僅手穩如泰山,就連心理素質也不是蓋的,行雲流水的就把步驟一一完成,病且準確的達標。

「很好喔!鐵甲詠做得很標準。」老師滿意的點點頭。

我最討厭這種隊友,事情總是做得很好,讓人相形見絀,超級沒義氣;但轉念一想,反正等等要挨針的是他,如果我沒一次到位,就當作給他的懲罰,誰叫他要做得這麼成功。

一拿起針,我立馬感受到老師嚴厲的目光,信心頓時消去一半,總感覺手好像微微的顫抖著。

鐵甲詠想必是感受到我的心虛了,他悲壯的捲高袖子的同時,幾粒汗珠從他額頭冒出來,儘管如此,他還是直挺挺的伸出手臂,慷慨就義。

雖然說的好像很驚險,但鐵甲詠畢竟是個時常在運動的人,血管又粗又大大的浮起,要抽不到血大概還比較難,也因此儘管氣氛緊張,鐵甲詠也憂心忡忡,但我還是一針就達成目的了。

「鐵甲詠,看到沒?這就叫一針見血柳!」壓力釋放後,第一件事就是放話。
「他血管那麼粗,我還想說你們兩個到底在緊張什麼,兩個人都一直抖,莫名其妙!」聽到我的放話後,學姐一臉鄙視的邊評分邊講。

管他那麼多,總之抽到就好。

醫學系有一個鐵則:你跟誰分到同一組永遠是最重要的,在臨床技能訓練也不例外。

在我們之後的下一組,考試的組員是乒乓泰與卡比慎。

乒乓泰人如其名,喜好打桌球,所以血管也是粗大的,卡比慎一下子就完成了抽血的考試。
那麼卡比慎呢?同樣人如其名,身材就像卡比獸一樣,想當然爾,整條手臂看不到任何一根血管,被埋沒在層層脂肪之下。

眼看乒乓泰卡比慎手上努力的找著血管,一針針戳下去,最後都無功而返,也讓他們兩人汗如雨下,而一旁觀看的我們,看著眼前殘忍的景象,手臂似乎也隱隱作痛了起來。在不知道第幾針又失敗後,卡比慎和乒乓泰猙獰的奮鬥著的當下,我跟鐵甲詠深情的對望了一眼,在心裡默默的覺得:有你真好。

在一團兵荒馬亂中,每一組都考完抽血後,助教引導我們換到下一間教室,一進入下一間教室,桌上放著一排模型男性生殖器,這一關是導尿教學。

看到那栩栩如生的生殖器模型後,我與鐵甲詠對看了一眼,心中不約而同閃過一個念頭:「馬的,該不會要兩兩一組互相導尿吧?」

好加在,除了抽血要兩兩互抽外,其他的都只需要對模型練習與考試。
結束這一天的模擬練習後,事情還沒結束。三天後,我們還要兩兩一組到醫院的抽血站去實戰,幫真正的病患抽血。

這次就是自由分組了,所以我理所當然的跟女朋友邦妮一組。

由於邦妮平常都是很認真的學生,在抽血的考試輕鬆過關,並且在結束後聽聞我和鐵甲詠之間的腦補小劇場後,她還語帶不屑的告訴我說,她和另一個組員兩分鐘不到就幫彼此抽完了。

也因此,當實地要在抽血站幫病人抽血時,壓力全都在我身上。

「該死,要是待會邦妮每一個病人都一針見血,然後我都戳不中血管,我的男性威風何在?」
「要是抽得不好被病人痛扁的話,我會不會上新聞然後從此淪為笑柄阿?」

在走向抽血站的過程中,我腦中充滿小劇場,與各種我沒抽到血的悲慘下場。

一到抽血站報到,醫檢師學姐開門見山的說道:「我知道你們經驗都不夠,所以等等你們兩人先互抽完,我看過OK後,才會讓你們實地幫病患抽血喔!」

還來阿?又要兩人互抽?

我第一個上,大家可以想像,幫女朋友抽血比幫死黨抽血壓力大100倍,要是戳一針以上,被痛毆個一頓也不意外。

唉,看來我的世界末日到了,我找了找血管後,把針頭扎進邦妮的手臂。
出乎意料的,整個過程順利無比,順利到我完全不知道怎麼敘述過程,總之三兩下就抽完了,邦妮也有點意外的看著我。

緊接著,輪到她幫我抽了,我當下完全沒有一絲緊張,畢竟我不太怕痛,而且她是個很會抽血的人嘛!所以,我一派輕鬆的轉過頭,等待她下針。

「要抽了噢!」她一針戳下我的手臂。
馬的?怎麼怪痛一把的?

然後,我感受到針頭在我手臂裡鑽來鑽去,夭壽?邦妮在幹嘛?轉過頭來一看,她一臉緊張的在左右移動針頭,找著本該命中的血管。

馬的咧,沒戳中吧!之前竟然敢歧視我和鐵甲詠!

東挖挖西哇哇一陣子後,她把針拔出來,我看到的手臂被戳出一個大洞,一個完全沒有流血的洞,顯然血管完全沒中,有夠遜的啦!

但轉念一想,難不成,其實抽血這件事很難,而我是萬中選一、天賦異稟的抽血天才?想想好像也不無可能,想到這邊,心中被歧視的不平衡也漸漸舒坦了起來,不只這樣,自信心還膨脹了起來。

我想,我大概是台大第一抽血王吧?!

接著,就是實戰幫病患抽血了。

為了保障病患的權益,我們必須依法告知我們還是學生,不是專業的抽血人員,也因此,在抽血站我們的櫃台上面,大大的貼著一張A4紙,上面寫著「見習醫學生抽血站」。

「叮咚」的一聲,叫號鈴一按,有幸給台大抽血王抽血的第一個病患可以過來囉!

然後,來了一位跟我同年級的,台大經濟系的女生,這次是為出國念書而接受健康檢查。我永遠記得她遠遠快步走來時,看到那張A4紙時,不僅腳步慢了下來,臉上還是滿滿的迷茫無助。

她瞇著眼睛,再三確認我那格櫃台頭上的燈號是她的號碼後,遲疑幾秒後,開口問道:

「請問….這張紙的意思…..呃…你是見習醫學生嗎?」
「唔….沒錯。」

「不好意思…..所以是因為我報到太晚了,所以才被分配到這個櫃台嗎?」
「是剛好分到的,妳命該如此。」
「好的…我知道了….」她竟然哭喪著臉,幾乎要流眼淚的捲起袖口。

我自信心才剛膨脹到覺得天底下沒有我抽不到的血,結果竟然第一個病患抽都還沒抽,光看到我就快掉眼淚了。

多虧了她的悲觀,我膨脹的自信也開始洩氣,雖然自信少掉大半,但健康年輕女性的抽血還是相對簡單許多的,所以任務也算是圓滿的解決。

話說回來,一線醫護人員們抽過的血,搞不好比我吃過的薯條還要多,所以看在她們眼中,在那邊緊張兮兮,一下子自信膨脹一下子洩氣的我,看起來大概像個白癡一樣吧。

說來奇怪,在升大五的那個暑假抽過血後,整整大五大六兩年都沒有遇到需要這項技術的場合。正確來說,那個暑假的臨床訓練,沒有任何一樣有用到的,大五大六都是被臨床的討論課與其他教學活動填滿,真正用到那些技術都是大七實習醫師後的事了。

升上大七,除了抽血之外,導尿也是常常要做的例行公事。

有一次晚餐後,皮卡昌、鐵甲詠還有我聚在一起聊天。

「你們有沒有覺得,真人的血比模型的血還要難抽,模型的血管超大條又不會亂跑,也不會有低血壓的情形,抽起來輕鬆多了。」鐵甲詠說道。

同意。

「導尿就不一樣了,模型的男性生殖器又硬又挺,要把導尿管塞進去困難重重;真人的生殖器大致上都是軟的,在塗完潤滑劑後,順順的放就進去了。」鐵甲詠繼續發表看法。

沒錯,我也同意。

「你覺得呢?皮卡昌?」我問一直在旁邊放空的皮卡昌。
皮卡昌沒有回答我,在導了一天的尿後,他一臉疲倦的無精打采著,在晚餐中也是一直在放空。

「欸,皮卡昌怎麼了?」我指著心不在焉的皮卡昌問道。
「他今天早上幫一個阿公導尿,發現自己的不是最大的後,就一直在演鬱鬱寡歡的戲,已經那樣一整天了。」
「別理他,智障一個。」鐵甲詠補了一句。

沒錯,這個我永遠深深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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