Dark Light

身為專業的醫學生,必須要知道臨床老師們分成兩種,一種是好好先生或者好好小姐,上他們的課就輕鬆的去和老師聊天聽課就好。

另外一種則是兇狠煞氣、不給活路的老師,他們會持續的問艱澀的問題,直到沒有人回答得出來為止。這種老師的課往往充滿對學生的羞辱,上他們的課往往必須前一天繃緊皮好好念書,然後十之八九在隔天還是會被罵得狗血淋頭。

也因此,我們這組有一個共識:在每一堂課前,必定要做足完整的情報蒐集,不是對於醫學知識的情報準備,而是對於老師喜好與個性的準備。

醫學知識太博大精深,永遠無法充足的準備好;老師的個性與喜好就不一樣了,只要能妥妥的投其所好,包準又能美好的度過一天。

「哼哼,根據我的情報,星期四的那個老師,她很在意學生問他什麼問題,問錯問題可是會被羞辱的,但是只要問對問題就可以平安度過整個早上。」
「在她投影片第四頁,第二個車禍嚴重毀容的病患,那個是老師的得意之作,一定要問他手術的過程,以及骨頭和肌肉怎麼連接,怎麼做到那麼完美的。」
「另外,記得有意無意的提到她看起來比想像中年輕,她喜歡這樣。」

皮卡昌真不愧是醫學系五年級第一情報員,完整明確的情報資訊。

星期四的那個老師,是整形外科的名醫,上課嚴格又愛問問題,前幾組都被電到歪頭。但是我們這組不一樣,有了皮卡昌的完整的分析與戰略資訊,沒在怕的啦!

到了上課當天,一早走進台大形體美容中心,貴婦style的老師披著毛皮大衣和絲質圍巾,已經坐在位置上等我們了。

老師看起來大概60歲,嚴肅的神情中帶著一抹微笑,看到大家坐定位,便開始講課。

整堂課的投影片中有許多精彩的照片,我們奉行著之前的情報,在看老師手術後病人的照片時,有意無意的驚呼幾聲,小小聲的讚嘆老師的開刀技巧,並且都完美的保持雖然小聲,但是老師一定聽得到的音量,一切都是那麼自然。

終於,投影片講完了,重頭戲來了,要開始討論了。

「好,同學們有什麼問題嗎?」老師問道。
很好!來了來了!問題早就都準備好了,哼哧!

「在問問題前,提醒各位同學,請先思考自己的問題,別問一些很沒知識的問題,這樣只是浪費你我的時間。」老師板著臉孔說道。

果然,跟皮卡昌的情蒐結果一樣,問問題勢必要精挑細選才行。

「老師,可以翻回投影片第四頁那張病人嗎?我想請問一下,在手術前,老師怎麼選擇手術的手法。」鐵甲詠一臉誠懇的問道。

「我覺得,看完手術後的照片,當初的選擇真的是天衣無縫耶….」鐵甲詠抓抓頭,一臉不好意思的繼續說道。

很好,奧斯卡影帝級的演出,看起來就像是發自內心的讚美!

老師嚴肅的臉頓時放鬆,微笑的開始講解。

「你問得很好,這個病人阿,我當時覺得…..」老師滿意的告訴我們當時的場景與故事,一下子就過了半小時。

「好了,還有什麼其他問題嗎?各式各樣的問題都可以問。」講完她如何完美的為第一個病人動完手術的故事後,老師明顯心情舒暢,連問問題的範圍都放寬了不少。

很好,慢慢來別急,接著把話題轉到老師看起來比想像中來的年輕。

「哇賽….」鯉余王很刻意、大聲的感嘆了一下,想不注意到都難。
「怎麼了?同學你有什麼問題嗎?」成功釣到老師。

「唔….沒有,就只是覺得…..老師經歷好豐富,竟然已經開過這麼多厲害的手術了….」鯉余王採用一樣的手法,搔搔頭,一臉不好意思的問道。
「也沒什麼,前前後後也已經做超過30幾年了吧。」老師滿不在意的回答。

是時候展現我們的默契了,老師一說完她做了30幾年的整形外科,我們四個人一起驚呼:

「什麼?!」
「老…老師….竟然已經做30年了….我還以為….」
「我也是….沒想到老師竟然這麼資深。」

老師有點訝異於我們誇張的反應,不過看她笑容可掬的樣子,看來情勢已經都掌握在我們手中了。

「所以,同學們覺得我幾歲阿?」老師完全上鉤。
到這邊,整個教室的氣氛已經融洽到不行,有說有笑,兄友弟恭,每個人臉上都堆滿了笑意。

「我看….頂多40歲…吧?」皮卡昌思索一陣子後回答。

我們其他三人的臉僵了起來,馬的,皮卡昌到底是不是來亂的。

老師實際上都要65,也已經退休了,你拍馬屁說50還勉強說得過去,你說40歲她怎麼可能會買單?激怒老師怎麼辦?功虧一簣的話,戰犯絕對是皮卡昌,等一下絕對把他抓起來阿魯巴。

想不到,老師聽完後,笑得花枝亂顫,開心的說她現在60多一點,我們看到老師笑得這麼開心,心中的大石頭也放了下來。

「什麼?!超過60了?」很好,又是一次完美的異口同聲。

總之課堂的最後一個小時,老師笑著分享她的行醫經驗給我們,在接近下課時間下結語時,還說了一句:「你們這組不錯,問的問題都算有深度,觀察力也不錯,蠻適合當醫生的。」

接著老師笑著披上大衣,滿意的點點頭走出教室,那畫面太美好,美好到無法直視。

正如同前面所說的,大部分的課程都是輕鬆悠閒的,只有少數的老師會瘋狂電人。在順利的又度過了幾天後,緊接著即將面對一個會把人電歪的老師,這次是我們要輪流報告的討論課。

「哼哼,各位不用擔心,我已經幫大家做好萬全的準備了。」頂級情報員皮卡昌一臉得意的在上課前一天告訴我們。

「楊電人老師,祖籍香港,來自九龍區一個平凡的雙薪家庭。」竟然調查到這種地步,已經到變態的程度了。
「報告的部分,老師不喜歡直接複製貼上的精美圖表,所以盡量放自己畫的圖表,這樣他就會覺得這個學生很認真。」
「另外,他曾經在之前一次火災現場救治病患時,和現場的警察吵起架來。之後檢察官還是什麼的來醫院蒐證,他和他們又大吵了一架。」皮卡昌繼續說道。

皮卡昌講了20年前老師和現場警察吵架的前因後果,據傳聞,在當時現場有一位嚴重燒傷的病患,同時也是疑似縱火的嫌疑犯。

在事發現場,警方和司法方希望能完成調查;而老師則秉著醫師的原則,希望能趕快把病患送到醫院救治。

後來,司法人員來到醫院要進行蒐證,但是老師這次堅持著病患的隱私權,再次拒絕了沒有備妥文件的司法人員。並且在拒絕的過程中,雙方激烈的爭執中還出現了肢體的熱情碰撞。

「他以那次的吵架為榮,所以我們這次的作戰目標,就是要引誘他提到他吵架的故事,再好好的吹捧老師一番。」

如此完善的計畫以及詳細的故事,不管皮卡昌探員說什麼,我們悉聽遵便就是了。

上課的那一天,是個風和日麗的下午,我們準備好各自要報告的投影片,把老師引導到他和警察吵架故事的話題也準備好了。

開始上課了,大家依序上台報自己的主題。

平常的討論課,投影片裡充滿各種從各大醫學雜誌擷取的表格和圖片,精美又一目了然;這次的不一樣,投影片裡充滿各種用小畫家畫出來的低畫質圖片與格式醜陋的表格,超級傷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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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師面無表情的聽著,有時候穿插一些問題,氣氛一片緊張,前半小時就嚴肅正經的度過了。

「關於這個公式,雖然算出來存活率是10%,可是就我的經驗來講,如果從現場就開始做妥善的處置,在台大存活率可以達到80%。」

老師指著皮卡昌報告的最後一個公式說道,看似平凡無奇的一個評論。

扭轉氣氛的機會出現了!最專業的醫學生就是能從這種不起眼的話語中找到釣魚的機會。

「老師,冒昧的請問一下,請問以您的經驗,到現場處置會遇到哪些難題呢?」忘記是誰一臉誠懇的提問。

釣魚囉!一次漂亮的甩竿,就等著老師咬餌了。

老師簡單的講解了在現場和在醫院的醫療設備不同,給予處置的優先順序後,就此打住,不再多說,準備要我們繼續進行報告。

「好,皮卡昌同學請繼續。」
該死!還差臨門一腳!

「老師,真的很不好意思,還有一個小問題。請問,在現場人事上,如果同時有第一線的醫護與到現場評估的司法人員,行自己責任的優先順序要怎麼協調?」趕緊補上一腳就對了。

楊電人醫師聽了,「唔」了一聲後,尋思片刻後,臉色驟變。

「講到這個我就氣,馬的咧20年前阿,那時候有一個火災阿…..」老師嚴肅的臉孔激動了起來,阿哈!大魚上鉤了!

中間敘述的大致上跟情蒐的一樣,只是換成老師生動的講著故事,穿插著方言與髒話,帶我們親歷其境。

「最後阿,我就跟那個人講說:他馬的我管你是法官還什麼,在這邊就是我的地盤,你給我滾!」
「他不敢吭半個屁咧,就這樣被我趕走了,哈哈哈哈哈!」老師得意的狂笑起來。

說實在,老師超級難以捉摸,所以他那突然的仰天大笑都讓我們愣住了。

大家愣了半秒後,皮卡昌的大笑劃破了我們的沉默。

「阿…哈哈哈哈!」
「欸!笑!快笑!」皮卡昌邊笑邊跟我講。

我馬上懂我們頂尖探員的計畫,開始大笑,並且轉過頭對鐵甲詠下指令:

「欸跟上!快,笑起來!」

於是我們四個人誇張的大笑起來,邊笑邊面面相覷。

老師看到我們笑得這麼開心,整個臉都亢奮起來了,笑得更誇張。

「我真的,他馬,我真的就跟他講說,我管你什麼官還是總統,你給我滾蛋就對了,額哈哈哈哈!」老師又大聲講了一次結尾,然後老師的笑聲已經進化成奸笑了。

我們也繼續跟著大笑,不過,笑得有點累柳。

「那個人就站在那裡,他硬要進來,就被我擋住,我叫他滾,這裡是我地盤,他真的夾著尾巴給我逃走了信不信?」老師又講了一次,一樣講完大笑。

我們識相的繼續笑,氣氛雖然變得很歡樂,可是真的笑到有點想吐了。

老師繼續跳針,重複完整的又講了一次同一個故事,然後大家又繼續笑。

本來討論課表定到下午5點的,氣氛融洽的笑一笑後,也來到4點40了,眼看20分鐘後就要下課,我們得意的互相看了一眼,又要順利的征服一個老師了。

「你們等一下應該沒有課吧?」在大概是第七次老師講完故事後,他突然冒出這句話。

有經驗的醫學生都知道,通常在快要下班時間出現這句話,十之八九是個壞兆頭。

由於來得太突然,所以大家沒有說好怎麼應對,自然沒有一起謊稱有課,面面相覷後支支吾吾了一陣子。

「看來是沒課了,那等等我再多告訴你們一些。」老師興奮的告訴我們。

完了,整組被留下來聽故事了。

我們四個臉色鐵青,在五點後繼續聽著老師的故事,然後繼續陪笑。這時候的笑,已經參雜了許多的情緒,大多是苦笑與自暴自棄的笑。

「他瞪著我,我他馬當然就瞪回去,然後跟他說:你滾蛋!現在!額….呵呵呵呵!」

更糟的是,老師根本只是一直重複同一個故事,每一次的結尾罵法稍微做點變化而已。

「我好氣!我就跟他說,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,滾開!阿…咈咈咈咈咈!」

馬的老師,講過超多次了啦,拜託停止阿!

最後在六點半的時候,地獄般的陪笑訓練終於結束了。

「你們這組不錯,很認真在上課,很好。」老師帶著滿足的神情離去。

終於下課了,過猶不及,計畫太成功也不是好事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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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前輩們準備要開始電人時,就會有充滿自信,拼命跟學長對到眼的醫學生,與低頭匆忙翻找口袋書上的小抄,拼命低頭、眼神游移,絕對不跟學長對到眼的醫學生。
「那請在座的各位舉手投票,每個人都要投票,請問這位病人最像是什麼呢?」當全場醫師一頭霧水,努力思索要投給哪一個答案時,鐵甲詠想到了絕佳的計策......

情報搜集

專業醫學生如我們,有一個良好的共識:在每一堂課前,必定要做足完整的情報蒐集,不是對於醫學知識的情報準備,而是對於老師喜好與個性的準備。
醫學知識太博大精深,永遠無法充足的準備好;老師的個性與喜好就不一樣了,只要能妥妥的投其所好,包準又能美好的度過一天。

謊言終結者

「同學們,這一次的期末考比較簡單,祝大家考完試後有個美好的暑假!」語畢,全班歡聲雷動。
成績出來後,哀鴻遍野,美好的暑假個頭,這個暑假要在醫學院上課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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